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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实庵自传》(第二期)

发布日期:2022-02-17 15:34:05

编者按

《实庵自传》原载于19371111日、1121日、121日《宇宙风》散文十日刊第五十一、五十二、五十三期。

陈独秀流落四川省江津县(现为重庆市江津区)时,曾将此文原稿赠予台静农,在稿末注明:“此稿写于一九三七年七月十六至廿,五日中,时居南京第一监狱,敌机日夜轰炸,写此遣闷,兹赠静农兄以为纪念,一九四〇年五月五日独秀识于江津。”

注:台静农(19031990),著名作家、文学评论家、书法家。曾先后执教于辅仁、厦门等大学及四川江津女子师范学院,1946年赴台,后任台湾大学中文系教授。有《台静农书艺集》及小说、散文等书出版。


正文

第一章    没有父亲的孩子

父亲的性格,我不大知道。母亲之为人,很能干而疏财仗义,好打抱不平,亲戚本家都称她为女丈夫;其实她本质还是一个老好人,往往优容奸恶,缺乏严肃坚决的态度。据我所记忆的有两件事,可以充分表现出她这一弱点。

有一位我祖父辈的本家,是我们族里的族长,怀宁话称为"户尊",在渌水乡地方上是一位颇有点名望的绅董,算得一位小小的社会栋梁。我的母亲很尊敬他,我们小辈更不用说了。

有一年(大约是光绪十二年前后),大水冲破了广济圩,全渌水乡(怀宁东乡)都淹没了,这位族长哭丧着脸向我母亲诉说乡民的苦痛之后,接着借钱救济他的家属,我母亲对他十分恭敬,然而借钱的事却终于不曾答应。族长去后,我对母亲说:"我们家里虽然穷,总比淹水的人家好些,何以一个钱不借给他呢?"母亲皱着眉头一言不发。我知道母亲的脾气,她不愿说的话,你再问也是枉然,我只在心中纳闷道:母亲时常当衣借钱济人之急,又时常教训我们,不要看不起穷人,不许骂叫化子,为什么今天不肯借钱给淹水的本家而且她一向尊敬的族长呢?事隔五六年,我才从许多人口中渐渐知道了这位族长的为人:族中及乡邻有争执的事,总得请他判断是非曲直,他于是非曲直的判断,很公平的不分亲疏,一概以所得鸡、米、烟土或老本洋多少为标准,因此有时他的亲戚本家会败诉,外人反而胜利,乡间人都称赞这位绅董公正无私!他还有一件事值得舆论称赞,就是每逢修圩放赈,他比任何人都热心,无论严寒酷暑,都忙着为大众奔波尽义务,凡他所督修的圩工,比别人所担任一段都更不坚固,大概他认为如果认真按照原定的工料做好,于他已是一种损失,失了将来放赈的机会,又是一种损失,这未免自己太对不住自己了!至此我才明白母亲皱眉不语的缘故,是因为她已经深知这位族长之为人,然而她仍旧恭敬他,这岂不是她的弱点吗?

还有这族长手下用的一位户差(户差的职务,是奉行族长命令,逮捕族中不法子孙到祠堂处罚),同时又是一位阴差(阎王的差人),他常常到我们家里来,说他在阴间会见了我们的祖先,我们的祖先没有钱用,托他来要钱买钱纸银锭烧给他们。

我的母亲很恭敬的款待他,并且给钱托他代买钱纸银锭,不用说那钱纸银锭是烧给这位当阴差的先生了。这位阴差去后,母亲对我们总是表示不信任他的鬼话。有一天他又来到我们家里过阴,大张开嘴打了一个呵欠,直挺挺的倒在床上,口中喃喃说胡话,谁也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,大概是酆都城的土话罢!是我气他不过,跑去约了同屋及近邻十多个孩子,从前后门奔进来,同声大喊某处失了火。这位阴差先生顿时停止了声响,急忙打了一个小小呵欠便回到阳间来了,闭着眼睛问道:"这边有了火烛了罢?"我的母亲站在床边微笑的答道:"是的!"他接着说:"这可不错罢,我在那边就知道了。"我在旁边弯着腰,缩着颈脖子,用小手捂着嘴,几乎要大笑出来。母亲拿起鸡毛帚子将我赶走的很远,强忍着笑,骂道:"你这班小鬼!"但她还是恭恭敬敬用酒肉款待这位阴差爹爹,并且送钱托他买钱纸银锭,这便是我母亲优容奸恶之又一事实。

有人称赞我疾恶如仇,有人批评我性情暴躁,其实我性情暴躁则有之,疾恶如仇则不尽然,在这方面,我和我的母亲同样缺乏严肃坚决的态度,有时简直是优容奸恶,因此误过多少大事,上过多少恶当,至今虽然深知之,还未必痛改之,其主要原因固然由于政治上之不严肃,不坚决,而母亲的性格之遗传,也有影响罢。

……未完待续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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